在我们大练刀功时 , 弟也在练功 , 他练的是“刷把功 。”父亲把门放坪里后 , 就去练他的“大刀”功了 , 余下的工作就由弟来处理 。弟握着两把刷子 , 一手一把 , 围着门跑过来跑过去 , 蜘蛛在门缝里藏的私房钱都被他刷了出来 。刷净后 , 再用水冲三遍 , 任何蛛丝蚂迹 , 手印脚印痰印统统都冲到了河里 。蜘蛛苍蝇如再要上门 , 肯定会要拄拐杖 。
总共五张门板 , 洗净后晒得发白 , 再用高凳架在地坪里 , 上面铺上一层干净塑料布 。母亲端着两木盆山枣泥 , 用锅铲挖出几坨放在门板上 , 再将锅铲打平 , 将枣泥在门上铺开 。然后拿出磨得雪亮的菜刀 , 呈四十五度打斜 , 用刀锋在枣泥上反复拖 , 反复烫 , 四角都拖得平平整整 。最后 , 站在四角上 , 眯着一只眼 , 就像木匠师傅弹墨线一般 , 将整张山枣整得比一碗水还要平 , 比直尺还要直 。我们的眼睛跟着母亲的刀锋走 , 看着凹凸的枣泥在母亲的刀下打滚 , 最后变得熨熨帖帖 , 只想也抄起那刀试一把 。母亲却紧紧抓着刀 , 我们总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。好容易等到母亲放下刀弯腰去盆里添枣泥 , 我们赶紧捡了刀试了一把 , 母亲回转头时 , 我们早就笑着跳着蹦开了 。母亲也没来追我们 , 只是摇着头 , “长大了再来试手艺!”

文章插图
正午太阳最毒时 , 也是山枣糕翻身日 。
给山枣糕翻身又是个技术活 , 稍有点技术的事 , 母亲都是喊我 , 其实 , 我也只是力气比他们大两三分而已 。经了半天的暴晒 , 山枣糕的水分已去了三成 , 四角的边微微上翘 , 就像一只大甲鱼打翻了边 。娘俩将甲鱼裙边揭起 , 一人抬一头 , “一 , 二 , 三 , ”“啪”!甲鱼在门板上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身 , 完整无缺!看上去就像掀毛毯一样简单 。然而 , 这样一张用山枣南瓜紫苏辣椒藠藠头编织的毛毯 , 大多数人家掀过以后 , 都变成一张盖了至少一百年的旧毛毯 。这里面的秘密还在于做山枣糕 。平整 , 一定要烫得平整 , 才能拥有一张暂新的毛毯 。
晒了一天后 , 第二日 , 山枣糕就要上到灶屋顶上去晒 。这并非是母亲要张扬自己的技术 , 放到灶屋顶上 , 好让邻居们仰视 , 而是有三个原因 。一是我家住在村口 , 这山枣糕铺在门板上 , 过路的小孩多得像蚂蚁 。有管不住手指的 , 喜欢把边角撕了去塞牙缝 , 将好端端的一张山枣糕 , 撕成了时髦女郎的流苏裙 。这流苏裙在当年的名声和名气不怎么样 , 还比不上喇叭裤 , 喇叭裤一过身 , 还掀得起一阵小旋风 。二来有小孩怕我们的甘草灰不够用 , 又或者要考验我们的牙齿 , 悄悄的往山枣糕上洒一把小沙子 。我们三子妹各有一颗乳牙 , 就因这些小沙子而提前退休 。三来总有一些先生女士喜欢到山枣糕上去炫耀它们的书法 , 以此证明它们曾到此一游 。鸡女士的 “个”字 , 猫先生的“梅花印章”是出现频率最高的 。虽说乡下人对会写字的怀有特殊的崇拜心理 , 但那也得要看场合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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