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梁讲历史 老梁讲风水( 四 )


二先生眼一眯,无声地笑了:“你这人,总沉不住气 。”
细木匠赶紧坐回桌前,头一伸,盯着二先生等下文 。二先生却把面前的烟匣拉开,取出黄铜锅头、湘妃竹管、红玛瑙嘴的短烟锅,一揉一揉慢吞吞装满烟,火镰一撇,引媒上冒出一缕青烟,噙上烟嘴吧儿吧儿吸 。
细木匠的额颅上,冒出了一层细汗 。可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,就得忍着,要搁平常,他早拧身走人了,受这份窝囊?
一锅烟吸完,二先生才胸有成竹地开口了:“这事,我思量,于理,大掌柜没错,娶了人家,就有养人家的职责 。于情呢,夫妻之间,有情有义,一方有难了,一方能不管?没这个说法!”
“要依你说这就板上钉钉了?”细木匠躁了,“那大掌柜的家业从此就成外姓人的了?”
二先生嘿嘿笑了:“不就几个赔钱货么,值得你这样?我估摸,大掌柜,也整不出个一男半女了,这事情,得从长计议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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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先生的从长计议,最后演变出一喜一悲两个结果 。
一喜,是细木匠把那个调皮捣蛋不学好的三儿子蹦娃,过继给了梁桄去顶门 。蹦娃一直是细木匠的一块心病,打不屈骂不软,不走正路专挑斜道,整天惹是生非不做人事 。三岁看小、七岁看老,能指望这败家子?不喝西北风就算好的!瞅蹦娃眼下这副架势,以后不抽大烟、掷骰子、耍女人、典房子、卖地,就是先人的造化了!如今过继给大当家,既去了块心病,又顶了个门户,还能得一份家业,你说细木匠心里能不乐开花?他就把个水烟抽得咕嘟咕嘟响,茶壶喝得吸溜吸溜欢 。
一悲,则是细木匠和二先生从此交恶,断了来往,让老大梁桄喉咙里像戳了个木橛橛,心上像压了块石砣砣 。二先生的心思,是想把他的老二文魁过继给梁桄的 。二先生育有两男三女,长男取名“武魁” 。二先生眼见乱糟糟世事里,文不能创家业建功名,武能够治一方扬声名,祈愿后辈能走入武行,不似自家活得这么窝囊 。可惜血脉天定、门风俗成,老大自小羸弱优柔,半点武行的天分没有 。二先生就断了念想,到了老二,干脆起名“文魁” 。这文魁又机灵又可爱,嘴甜脚勤会哄人,虽然智不能谋得功名,力难以看家护院,但灵醒可人,自然很招二先生喜欢,人前人后带在身边 。因此就多了份打算,想让文魁给大当家顶门立户,既能护住脸面,不让人说族中无人,把个家业踢腾给了外人,又能捡个便宜,也算给文魁多个保障,还能卖个人情,让大当家的不至于百年无后 。
可细木匠却梗在了中间,瞪着一双牛眼质问:“这世上还有个长幼么?这世上还有个多少没?论长幼多少,哪样轮得到你做主?”
二先生斜他一眼,慢悠悠说:“尿泡再大,无斤两;秤砣虽小,压千斤 。这事,跟长幼无关!”
“好,就按你说的!那也得看多少,我三个你两个,你倒公平说该谁?”细木匠的脸几乎贴着二先生的额颅了,唾沫星酸酸地溅了二先生一脸 。
二先生抹着脸上的唾沫,说话就下了狠茬,再也顾不得慢条斯理了:“说的是给大哥顶门立户,又不是替他出头打架,多了能咋?少了能咋?再说了,龙生一个定乾坤,猪生一窝拱墙根,你以为多了就是好事?”
细木匠当下脸就铁青了 。他三个儿子中,老大兴旺游手好闲,只会卖嘴,话说得天花乱坠,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就是不动手,家里地里的活半样不干,二流子一个;老二兴盛一心想着逃离农门,匠人家世却偏要留个洋学生的头发,从一边偏分出白茬茬一线头皮,成天对着个镜子照,照毕了就四处访朋走友;小儿子蹦娃又是个混世魔王 。二先生这是拿话戳他的心窝子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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