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把竹子床搬到后山占位置去,四儿!”
每到夏天,我的耳边总会萦绕着这句话 。老娘从田里回到家,总会急促地喊我把竹床搬到后山占位置去,最好是制高点,四周无树无其它遮挡物 。想来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。
湖北的农村,最热的时候也是最忙的时候,双抢季节,抢收抢种,在只有锄头镰刀全靠人工的时代,每天天才朦朦亮,连麻雀都还没出鸟巢,父母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,拿着镰刀,挑着箩就开始下田干活了 。蹲下身子手拿一把铮亮的镰刀,朝着倒伏的方向将其一把把割倒,然后一把把捋好,两两相对地堆成一个个稻堆 。四周除了不知名的虫子一阵紧似一阵的鸣唱,只听见镰刀发出的嚓嚓声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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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底到八月初,正是一年当中早稻成熟,晚稻播种的最佳季节,早稻收割后,得立即耕田插秧,务必在立秋左右将晚稻秧苗插下,如果晚了季节,收成将大减,甚至绝收,近一个月不到的工夫,收割、犁田、插秧十分忙,因为抢收抢种,所以被定义为“双抢” 。
傍晚回家稍作安顿后就会立即指挥我搬竹床 。那个时候只有我和弟弟还在上学没有成为劳动力 。听到命令后,我俩会一前一后,抬起竹床向后山飞奔,抢占通风好的位置 。没准还会和其他的小朋友因分歧而发生打架哩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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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山是我们小山村较高的地方,有老松树,长得像老鹰一样伸展着翅膀,树下最为阴凉,被我们这帮孩子们称为街门乘凉的风水宝地 。占据了它,极为骄傲,也十分炫耀 。晚饭后,村里人三三两两地搬来凳子或者躺椅聚集到这里,一边享受着凉风,一边聊起家常,说得最多的是天气、孩子、收成等话题 。这样的聊天看似随意散漫,却像粘合剂,可以笼络感情,拉近距离,乡村丰腴的人情,多半是从这样的细节中积攒起来的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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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里的几位长辈,虽然没认得多少个字,但装有一肚子的传说故事,在大家的一再恳求之下,有时甚至还要向他们“贿赂”上一块水镇西瓜、几根自制香烟之后,才肯清清嗓子,讲上一段“三国”、说上几个“聊斋”;一些正在上学的孩子,在父母的鼓励怂恿下,也会给大家唱上一首新歌,跳上一支舞蹈,让寂静的乡村夏夜充满了欢声笑语 。月上中天,暑气渐消,风起了,蛙叫了,夜深了 。老人已经瞌睡了,手里的扇子还在下意识地摇着,年幼的孩子已经在草席上胡乱睡着了 。都说年老体弱的人容易受凉,不宜整夜露天睡觉,媳妇们就叫上老人、抱上孩子回家休息了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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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等劳动力们,在毒辣辣的太阳下干了一天农活的人们,几乎被晒得蔫头巴脑,又累得精疲力竭,在星月满天的夜空下乘凉的,让身体接受微风的抚摸,让毛孔接受露水的滋润,让骨骼在躺椅上舒展,听着从不远处田野中传来的虫叫声和蛙鸣声,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,第二天天不亮又用充沛的精力去承受生活的艰辛 。而我们那些孩子刚睡到太阳照见屁股,慢慢把收拾床具,或放置阴凉处或搬回自己的家里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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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最深的是捉营火虫,营火虫夏天晚上会很多,尾部会一闪一灭地发亮,漂亮 。营火虫活动不是很灵活,能捉很多,把它放透明的小玻璃瓶中好看极了,因瓶密封空气少营火虫会死一般睡觉前都会放生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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