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非主流的“合肥故事”
张靖华 文 \ 图
2007年的夏天 ， 外公的手在家人的紧握中慢慢变冷 ， 那是在一个深夜 ， 他因为食道癌已经在医院里呆了几个月 。至此 ， 他终于进入了深深的安息 ， 所留给我们的只是永远的回忆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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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公是一个故事盒 ， 他喜欢听故事 ， 也喜欢讲故事 。似乎他的一生 ， 也是为了听着、装着和讲着各种故事来的 。按照他说的 ， “我就喜欢听杂事” ， 什么街头巷尾 ， 媳妇和婆婆不合 ， 儿子打老子之类的杂事 。国家大事一概与他无关 。他生于上世纪初 ， 似乎一辈子也在经历很多杂事 ， 事情多到说不完：
“四五岁时 ， 王大帅和李大帅在东门外打仗 ， 老娘把五块钱放在我的鞋底里 ， 让我跟着大人跑 。”
“我几岁的时候 ， 他们带我去六家畈 ， 那个村子的房子好高好整齐啊 ， 我在合肥从来没见到过那么大的房子 。”
“我和大人到了中庙 ， 那里有很多的人正在请神烧香 ， 热闹极了 ， 我还记得其中一些歌词 。”
“从这里往南走 ， 义城有一个巢城寺 ， 据说是陷巢州时就有的一个大庙 ， 现在已经没有了 。”
“日本鬼来之前 ， 我在街上和人合伙开一个饭店 ， 没有本金 ， 那个人帮我垫了十块钱 ， 一个月我们就挣回来了 。”
“饭店开的好好的 ， 突然有天满大街卖报纸的乱喊——‘号外 ， 我军撤出南京！’ ， 街上的人慌张的像天塌下来 ， 我们的生意就毁了 。”
大概外公在日本鬼来之前的所有脉络 ， 断断续续就是这些 。那时 ， 他是个生意人 ， 一个小生意人 ， 一个与世无争却充满好奇的小生意人 。一辈子所记得的就是这些小事 。但是这些小事 ， 宛如家乡菜碟里的一根根咸鸭骨头 ， 每次嚼来都有它新的味儿 。
“饭店不开了以后 ， 广西猴就来了 。”
“广西猴来了以后 ， 日本人开始扔炸弹 ， 我只听到东门外“咚！咚！” ， 一个炸弹竟然把东门外一个马路炸成一个大坑 。”
“后来呢？”我问外公 。
“我就改行做生意 。先是往南京 ， 贩一种纸（我自然会追问究竟那是什么 ， 但外公也记不得了 ， 只知道是一种似乎类似复写纸的违禁品） ， 过车站检查口的时候 ， 我把手伸在长衫里 ， 偷偷的把钱递给那个警察 ， 那家伙也把手伸到我的长衫里 ， 把钱一捏 ， 呵了一声‘走！’ ， 就让我过去了 。结果到了家里 ， 赚来的钱几乎贬值成了废纸 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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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所有的故事里 ， 有一件事 ， 外公独记得特别清楚 。
“有一阵子 ， 我帮庙里做香 ， 晚上正在家里搓香 ， 突然大门嘭嘭乱响 ， 被撞开了 ， 一群日本人闯进家里 ， 一下子把我绑起来 ， 你外婆吓得躲在里面 。我和十几个人一起 ， 一块被绑着往今天大圩日本人的司令部方向走 。”
“天亮了 ， 我们一路走着 。人群里开始有几个人忍不住的哭 。我家舅子也在里面 ， 哭着说：我死了无所谓 ， 我心疼我家玉和（外公）啊 。我也不知跟谁学的 ， 当时大声斥责他说：‘哭什么 ， 死了就死了 ， 二十年后不还是一条好汉吗！！’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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