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大方正 , 或者围栏漂亮 , 过路人就看得见 。你得受邀走进围栏去 , 才能看出地坝的三六九等 。
最漂亮的地坝 , 自然是水泥地面 , 请最专业的师傅整块现浇的 , 整个地坝没有任何缝隙和凹凸不平 , 只是从靠房一侧向外略有坡度 , 有利于排水而已 。而在正对大门的地方 , 则用青花瓷碗的碎片 , 嵌拼成吉祥的花纹状文字 , 诸如福啊 , 财啊 , 都是高频使用的吉祥文字 。这样做 , 不是说这户人家有钱 , 而是有一颗追求生活细节美的心 。你若与其交谈 , 会发现这家人往更知礼节明事理 。
次一点的地坝 , 由于没有方正的地块 , 只能因势就简 , 或者过于狭窄 , 或者竟是不规则形状 。再有经济条件差的 , 连水泥都没能抹上 , 只是一块平整过的泥巴地 , 晒粮食还是铺上一层塑料布 。遇上一连下几天雨 , 就成了烂泥地 。很难让人把它跟晒粮食的地坝联系在一起 。
地坝还有一个功能 , 就是摆酒席 。遇上婚丧嫁娶 , 农村人要摆九大碗 , 往往一摆就是二三十桌 。地坝宽敞的人家 , 可以直接摆上二十桌 。狭窄的人家 , 恐怕同时摆上五六桌也是难事 。这时候 , 也体现出这家人的实力来 。
正是如此 , 地坝就是贫富和生活方式的具体呈现 。我们村的人上门相亲 , 第一件事便要看地坝 。如果地坝狭窄且不平整 , 女方就会十分不屑:“晒粮食都没个地方 。”既然没地方晒粮食 , 也就意味着这家人没啥粮食可收 。自然 , 也没有一个在劳作之作休息的地方 。总之 , 生活质量是很低的 , 不能嫁 。
地坝之于农家 , 具有实用主义和生活美学的双重意义 。所以很多在农村长大的孩子 , 童年里都会有关于地坝的美好记忆 。

文章插图
我们村有两个很重要的收获季节 , 一是春收 , 二是秋收 。春收主要指收小麦和油菜 , 这两种都是收割了回来 , 在院坝里脱粒 , 晒干后再扬尘收仓 。这一时节总是挑灯夜战 , 常常一整夜 , 地坝里都是忙碌声的声音 。秋收则主要是玉米和水稻 。玉米也是收了回来脱粒 , 然后在地坝暴晒 。水稻则需要连续数个太阳才能晒干 。
夏秋之际 , 天气反复无常 , 一天来两三次偏东雨是常事 , 地坝就成了抢偏东雨的战场 , 全家出动 , 在乌云压顶和雷声闪电中 , 赶在大雨降临前把粮食抢回屋子里去 。如果抢收不及 , 暴雨一来 , 一季的粮食则可能泡在水里 , 欲哭无泪 。
但一年四季的大部时间 , 地坝的功能并不是晒粮食 , 而是作为一家人的公共活动空间 。只要不是刮风下雨或烈日曝晒 , 人们都愿意呆在地坝里 , 或做些小小的活计 , 跟过往的熟人打声招呼 。夏天的夜晚 , 则都拿了凉椅蒲扇 , 在地坝里乘凉……留下许多的童年回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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