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y向采访人员展示正在刷数据的大量手机 。
“直播平台的潜在逻辑是观看人数越多，自动推荐给其他用户的可能性越大 。”小y告诉采访人员，在平台“让富者更富”的算法逻辑下，当下直播市场80%的流量掌握在20%的头部主播手中 。没有商品本身或主播自带的品牌效应，中小商家和腰部主播靠自然流量能被发现的少之又少 。
直播数据造假，似乎已成为行业内“公开的秘密” 。
软件公司：一部电脑可控1000部手机，一键刷人气养号
南都采访人员在调查中还发现，像小y这样的刷量工作室上游，还有为他们提供云控软件的开发公司 。
采访人员找到一位相关科技公司的销售人员小m，她招收的云控软件代理起价一年3980元，最高达一年36800元，一部电脑可控制1000部手机 。
该软件正大量招代理 。
从小m提供的说明书看，该软件的功能主要分为“云控”和“养号”两部分 。顾名思义，云控是以一部电脑控制多部手机进行操作 。养号意指提高刷量账号的权重，“平台的玩法其实很简单，不仅要看数量，更要看质量 。越像真人越好，标签越精准越好 。”
所谓标签，是指后台分析用户倾向的数据 。利用软件，可以一键操控上千个账号模拟真人在相关领域活跃一定时间，直到平台为该账号打上这个垂直领域的标签 。
比如带货美妆，只要在后台选择“美妆”标签，软件就可以智能操控账号到美妆大V那里看视频、点赞、私信 。久而久之，这个账号就会被平台打上“美妆”的标签，它给美妆直播间刷量的效果也会比普通账号要好 。
软件功能示意图 。
小m补充道，除软件外还需配套购买20到100部手机不等 。他们可以提供渠道，大量供货300元左右的小米手机 。加上手机群控支架、USB快充，以20台手机计算，前期总投资最低仍需9645元 。因为成本偏高，来买的主播较多，“大主播更要买，战报上都要写数据的 。有个十万粉抖音号用了我们的软件，一场直播就被打赏了14万 。”
采访者提供截图 。
采访人员联系的另一位云控软件开发销售人员小a也表示，高企的数据更有利于大主播索要高价坑位费 。
“我们的软件除了刷单以外都能做，其实刷单没有必要 。别人（头部主播）刷单是为了写战报，把坑位费叫高 。你（新人主播）刷单不但前台观众看不到，后台商家看到的数据没有信服度 。”
他告诉采访人员，由于直播页面不显示销量，更可行的办法是用软件前期累积粉丝，在高人气的基础上提高佣金 。一旦佣金过高，“和商家签约的保底数量卖不够也可以自己把剩余的补上，再把商品低价处理出去，主播怎么都不会亏的 。”
采访人员注意到，今年“双十一”直播带货的业绩不断被各平台主播的战报刷新 。阿里巴巴数据显示，薇娅和李佳琦创造了近80亿的GMV（成交总额）神话 。除头部主播外，越来越多主播带货取得上千万甚至上亿的销售额 。据澎湃新闻报道，有商家在采访时表示，“以往‘双十一’，整个天猫销售额不到两千亿 。现在一个带货主播就动辄十几亿，里面‘水分’太大了 。”
零售业为直播创造的流量而狂热，背后层层的数据造假和巨大行业泡沫最后由谁买单？这值得思考 。
专家：数据造假损害数字经济根基，平台有审核义务
当越来越多人涌向直播的“风口”，行业乱象逐渐得以重视 。
11月13日，国家网信办对外公布《互联网直播营销内容服务管理规定（征求意见稿）》，剑指直播带货中的数据造假，直播间运营者、直播营销人员不得虚构或者篡改关注度、浏览量、点赞量、交易量等数据流量造假 。另据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，实施或帮助他人进行虚假宣传，情节严重的处一百万元以上二百万元以下的罚款，可被吊销营业执照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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