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厅里轻松的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。他的笑,还是跟原来一样,不管在哪里,干什么都可以自然而然成为主角,把快乐传递给身边的人 。
桌上摆着切好了的冰糖橙,橘子,石榴,火龙果,他说:“吃餐前水果吧”!我率先动手,先尝了尝冰糖橙,然后是橘子 。水果味道真不比家乡来的香甜逊色 。我最喜欢这口!
圆桌中间的大圆肚玻璃瓶里醒着红酒,另外每人还有一杯玉米汁 。菜品在我们的笑声中逐渐上齐 。
他转向我,然后跟大家说:“我们开始吧!”
说着举起了酒杯,恭敬地敬我酒 。
他郑重地说:“张老师,我对您第一件印象深刻的事,是东山峰三道河水电站工地 。”
“啊——?”
“你不记得?”
于是,听到他首发心迹 。他的回忆,把我带回到了1977年暑假 。
04
那时的老师们,暑假都得参加集体劳动 。农场党委把我抽调去三道河修建水电站渠道工地做通讯员,淡念说他也在工地上 。
惊讶之余,我问:“你多大呀?我怎么没有发现,也没有人跟我说起工地上有个童工?”
“可是我看见你了呀!每天看见你从长长的工地上走过来,去工地上采访 。我心里充满敬意和羡慕 。
他停止了笑,问:“你当年多大?”
“19岁吧,不满20 。”我说 。
“我13岁,帮父母顶替一名劳动力 。你是写广播稿啊,又是女生,心中对你无比崇拜,甚至有一种理想在萌发:长大以后,我一定要写文章,做一个文人!”
他很认真地吐露了当年的心理秘密:“你是我心中的女神啊!”
我羞愧,但也难掩内心感动 。一个普通小学老师的工作能给人指引,顿感生命的意义非凡!
真不敢相信当时的工地上会有这么小的劳动力,修水渠属重体力活,在山坡上工作还很危险的,谁会想到有位少年在那里跟大人们一起工作呢?
他说:“家里弟弟妹妹六个,我排行老大,常常跟妈妈一起上山薅茶草,挣的工分比妈妈多得很多 。”
我问他怎么挣的?他微笑着平静地说:“我跟连队的职工家属、还有学生一起薅草,从不偷懒,薅得又快又好,有一份工吧?队长见我做事能吃苦耐劳、勤快,让我每天中午和下午收工前,拿弓尺①给他们量面积(我还没尺高) 。这又要算一份工的 。
还有,小朋友中有一位队长的女儿,她每天薅很慢,又没薅干净 。我就帮她去薅 。队长因此感谢我,把我帮他女儿薅的那份,也算给我了 。”他一边打着手势,说话的神态很有趣,又把大家逗笑了 。

文章插图
我相信他说的事绝对是真的 。并由衷佩服他的勤劳;欣赏他从小就知道关心别人而获得“领导”赏识的优秀品质 。
“你在工地能干些什么?”我关切地问 。
他满不在乎地说:“给挑土的上上土 。”
作为一名少年,他当时的心理肯定期盼我能够去采访他,希望在广播里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。但连队不可能把他的名字报上来,因为他是“不合格”的劳动力 。他踏实肯干,连队职工都喜欢他,还帮他隐瞒着他的存在,所以我不知道他在工地 。
工地上唯一一名少年,能够采访到,并在广播里表扬,肯定会获得更多人夸奖,可我没有发现他,也就无法采访 。真是遗憾!甚至让我自责与懊悔!我端起酒杯,借花献佛吧 。
时间给予记忆最真厚质的评价 。他存留心底40多年的故事,润泽我将染秋霜的岁月,心里微漾着欣喜和感激!光阴似水,人生如梦,每一段行进的路,便是一段感人剧幕 。一个普通人能被人深深记忆,难能可贵!此生足矣,我当珍惜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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