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 亲 的 儿 歌
————公羽
妈妈晚年的时候，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。几乎每逢星期六的上午，我会骑上自行车，怀着一颗沉重的心，去老家习家套村看望老病的母亲 。
他老人家是属虎的，那年已经81岁了 。按说岁数还不是很大，只是因为前两年大小脑萎缩，意识很模糊，不太清醒，整天说糊话，连谁是谁都难以辨别清楚了 。上次去看望她老人家，知道她爱喝饮料，我就为他买了两大瓶可口可乐和雪碧，给他老人家送了去 。
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，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。我问她，您渴吗？她说渴 。于是，我就为她到了一杯雪碧，用导管让他吸着喝 。我说，“妈，好喝吗？”他兴奋地回答说：“好喝，这甜水真好喝 。”
她边喝又边问我：“你是谁呀？这么好心眼儿，给我喝甜水呵 。”我回答说：“我是您三儿子呵，您不认识我了吗？”她似乎在想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“你不是我三儿子，你是我姐姐 。”
听着母亲说的这些糊涂话，我感到一阵阵地伤心和悔恨 。我悔恨的，是在她老人家明白的时候，我借口工作忙，没能常回家看看她，与他交流的太少了；而伤心的，则是等到自己不那么忙了，有空与她说笑的时候，母亲却永远的丧失了这个能力，再也不能与她老人家正常地拉家常了 。
这个时候，我是多么渴望像小的时候那样，依偎在母亲那无比温暖的怀抱里，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充满无限慈爱的目光，聆听她给我讲述的无尽无休的故事，还有她唱了一生的唯一的一首《小白菜儿》的儿歌阿······ 。
那首在冀东民间流传极广、且又极古老的民歌，实在是太凄凉委婉了，歌词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：“小白菜呀，地里黄呵；两三岁呀，没了娘呵；跟着爹爹，一块过呵；就怕爹爹，娶后娘呵；娶了后娘，三年半呵；有了一个，小弟弟呵；弟弟吃面，我喝汤呵；端起碗来，泪汪汪呵；河里开花，河里落呵；我想亲娘，谁知道呵；妈妈想我，一阵风呵；我想妈妈，在梦中呵······”
小的时候，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总爱唱这首歌，也不知道这首歌的含义，只知道妈妈在唱这首歌的时候，眼泪常常默默地滴在我的脸上，我也会随着妈妈哼着的凄婉的声调和她轻轻地用手拍着我的节拍，进入甜甜的梦想 。
等到我长大了，了解了妈妈的苦难的童年，我才懂得了他老人家为什么将《小白菜儿》这首儿歌整整唱了一辈子 。
母亲与“小白菜”有着同样不幸的童年 。她是1924年出生在古冶区西北部山区的一个叫石匠营的小山村里 。那时，国破家穷，肚子尚且添不饱，更没钱读书 。至今，妈妈恐怕也只认识自己的名字 。而华夏5000年的灿烂文明，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，她是无缘欣赏也无福享受的 。
【送给妈妈的歌曲 母亲歌曲大全100首】五岁时，妈妈的母亲，我的姥姥，就因为要一件自己喜欢的旗袍，想在4月28日的传统节日时穿，而我的姥爷没能给她买，其实是没有钱买，老俩口生气，就趁大家赶庙会的时候，把我的母亲哄了出去，自己喝了卤水自尽了 。从此，姥爷就成了我五岁的母亲的唯一的依靠 。
那时，姥爷的年岁还不算大，可以续弦娶一房，但是，由于我母亲受两个哥嫂的教唆，经常哭闹着阻止我姥爷给她娶后娘，再加上姥爷对姥姥的愧悔与思念，姥爷到了也没有再娶 。我猜想，母亲烂熟于心，在今天头脑已经很不清醒的时候，还能清楚地记起那首《小白菜儿》的民间儿歌，可能就是那时候跟他的哥哥嫂子们学唱的 。
我还可以想象得出，当我的姥爷听到失去了母亲的小女儿，流着眼泪哼唱这首歌的时候，一定会老泪纵横，无论怎样孤独，也会打消续弦的念头，尽管这样对他来讲是怎样地不公平 。听我母亲说，姥爷在我母亲16岁的时候，牵着一头老牛，把我母亲送给了我的爸爸之后不久，就去世了 。我们姐弟几个谁也没有见过我们的姥爷，就更不用说我们的姥姥了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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