雀生拍拍它的脑袋 。
我儿子呢？村长绝望地问 。
他会回来的 。雀生的手指抚过白马的眼睛，那双眼便阖上了 。
你胡说！巫婆跳着脚 。这匹妖马吃掉了大金！
我说过，他会回来的 。雀生的语气里带了隐忍的怒意 。
那你说，他在哪里？村长再问 。
我不知道 。雀生轻轻地梳理着白马的毛 。
你看，他都不知道大金在哪里！大金真的被吃了！得把这匹妖马除掉大金才能死而复生！巫婆继续指着雀生喊道 。
你说什么？雀生把背弓得笔直 。你要对我的白马做什么？
他望望巫婆的脸，再望望村里每一个大人的脸 。大多脸上都充盈了恐惧，寂静的空气里却仿佛全是啸叫：妖马！妖马！
他也恐惧地攥紧了拳头 。他再次重复：我说过，大金真的会回来的！
巫婆继续啸叫：太可怕了！大金被杀了！这是我们村庄的第一桩凶杀案！这会破坏我们生老病死的顺序！你懂吗，会全乱套的，会继续有凶杀案发生的……快除掉它！
村长长叹一口气，把马牵走吧 。
雀生小小的身躯挡在马前 。马阖着的眼睛睁开了，它扬起四蹄，惊惧地嘶鸣着 。雀生喊，快跑！
但无济于事 。村里所有的大人都拉住辔头，抱住马的腿，有三个人还跳上马背，重重地踢打着白马 。直到有人拿来麻绳，将它捆住，马的悲鸣才变得低沉了些 。
马要被带去执行死刑 。
巫婆说，不用把妖马带到屠马场去 。对付妖马要用火烧，这样才能使妖马的魂也灰飞烟灭 。到那时，我们赖以生存的秩序自然会重归 。
火很快升起来了，巫婆围绕着火跳舞，脚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。
雀生绝望地叫着爬向那一团炽热的火焰 。火蛇围绕着白马的身躯，吞噬啃咬着那一身如雪的白毛 。火光中白马比满满见到的晚霞中的马还要红，不过却是安静的红色 。白马没有动弹，一下都没有 。它温柔地被火焰吞没，或许就像巫婆说的，它的魂魄在夏夜轻灵地升腾，融入如墨的夜色中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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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满猜到了雀生要干什么 。不顾母亲的阻挡，他凑上前去紧紧抓住雀生的臂膀……雀生转过来冲他凄凉地笑笑，嘴唇动了动 。他并没有发出声音，但满满读懂了：他在说，樟树村是一个受到诅咒的村庄 。每个人的身上都附有巫婆施下的诅咒，一个想要构建大同世界的诅咒 。扑向火后，他便解脱了 。
什么是大同世界？满满来不及想 。
刹那间雀生便扑进了那团火焰里——雀生在火焰里和马一样寂静 。一片火光中满满好像看到雀生从轮椅上站起，他神奇地长出了一双腿，然后一跃就上了马背 。然后通红的火焰变成了一片惨淡的白色，马和雀生都化成了火中的一朵巨大的白莲 。白莲在张开自己的花瓣，掀起一片莽莽苍苍的白色波浪 。波浪翻涌着，升腾向寥廓的穹顶，又聚成一层薄薄的白色浓雾 。
浓雾好像盖住了整个村庄 。
满满忘了今夜这个村庄在浓雾下是如何入睡的 。每个人似乎都被夺去了雀生和马消失后的记忆 。只记得醒来后，大金完完整整地躺在雀生屋前的地上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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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金说，他记得马把它驮到了对面的山冈上，他惊惧地从马背上掉落，好像昏过去了 。醒来后却到这里了 。
巫婆说，妖马死了大金自然就回来了，这是水到渠成的道理 。不过她没想到雀生也会扑向那团火 。但染了妖气的雀生跟马一同死掉，也算了结了村庄的心腹大患 。
浓雾散去之后各人都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，个个惊惶内疚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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