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苹果指的是男孩 苹果男孩是什么意思( 四 )


到了麻醉间,毛毛的妈妈已经躺在手术推车上 。她双手拢在胸前,身体看着有些僵硬,凌乱的发梢露在手术帽外面 。她收起了大嗓门,罕见地安静,眼睛不时瞥向手术室的大门 。我看出了她的紧张,安慰她: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,毛毛就在旁边 。”
听到毛毛,她的眼神一瞬从望向冰冷的天花板转向我,像是突然对上了焦点,然后生涩地冲我挤出一个笑:“好嘞,好嘞,医生,我不害怕,不害怕……”我能感觉到,她大大咧咧的语气里有一丝颤抖 。
仅一墙之隔,毛毛就坐在儿童麻醉诱导间的角落里 。泡沫地垫上摆满了玩具,投影电视上放着动画片,空气中也弥漫着草莓味的香氛 。这个房间以前的来客大多是几个月到几岁的小朋友,毛毛是这里来过的最大的孩子 。为了毛毛的妈妈昨天的要求,主任特意拜托了麻醉师将这对母子分开 。
我走过去轻轻打了声招呼,进行术前核对 。他眨着大眼睛听我说话,反应比妈妈要平静得多 。要进手术室了,毛毛向爸爸告别,主动伸出手,拉住了我 。我这才发现,他的小手特别凉 。脱下肥大的病号服,我第一次看到毛毛瘦小干枯的身体,皮肤紧紧地贴着骨头,每一道肋骨都清晰可辨 。贫血使他看起来灰青灰青的 。
手术台对这个瘦小的男孩来说有点高 。“你自己爬上去还是哥哥抱你上去?”我低下头询问他的意见 。
“我自己上 。”毛毛的声音很小,但吐字清楚 。
我找来小板凳,让毛毛踩着上了手术台 。头顶的无影灯或是床头的麻醉机引起了他的不安,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单 。毛毛太瘦小了,躺在手术台上只占了中间窄窄的一条 。
此时手术室里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和麻醉机工作的声响,头顶的无影灯洒着惨白的光 。面罩中七氟醚的味道有些刺鼻,麻醉师提示我准备静脉给药了 。
我趴在毛毛耳边说:“从一数到十,再醒来时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。”他颤巍巍地开始数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看着毛毛慢慢合上眼,我不禁在想,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。
“主刀医生陈述手术名称 。”巡回护士的声音响起 。“同种异体肾移植术 。”主刀医生随即回答 。
“切口部位……”“预计手术时间……”“麻醉关注点……”作为手术第一助手的我,思绪有些不合时宜地飘忽 。透过手术室门上的玻璃,我向走廊外望了一眼 。主刀医生轻碰了我一下,有点责怪地向我使了个眼色 。目镜后的眼神也同样复杂 。
一个小时前,毛毛的妈妈的手术已经开始了 。很快,一个装满保护液的金属盆从隔壁送了过来,里面装的是毛毛的妈妈的肾 。这颗新鲜的肾脏呈暗红色,圆润厚实,已经精心处理过,多余的脂肪被裁掉,血管修剪齐整,便于进行下一步的血管吻合 。
毛毛自己的肾脏已经萎缩成小小的一只,很薄,像一个干瘪的苹果 。术后毛毛体内会有三个肾脏,两个自己的,一个母亲的 。第三颗肾脏,将负担起延续生命的重任 。
我配合着主刀医生划开毛毛的皮肤,把毛毛的妈妈肾脏上的动、静脉与毛毛的连通 。放开血管夹的那一刻,这颗肾立刻充盈了起来,鲜活的红色在肾脏内鼓动 。慢慢地,清亮的尿液从移植肾的输尿管残端流出,毛毛的妈妈的肾脏开始在毛毛体内工作了 。
手术结束,我把还在昏睡中的毛毛推进了复苏室,毛毛的妈妈已经先在那里 。复苏室不大,两张床并排挨着,母子俩仿佛躺在一张床上 。毛毛不知道,毛毛的妈妈也不知道,母子俩都还没清醒过来 。我也算是遵守了和毛毛的妈妈的约定,没让他们见面 。
为了观察麻醉后病人的意识,我拍了拍毛毛的妈妈的肩膀,喊了声她的名字,告诉她毛毛就在旁边 。“嗯……嗯……”毛毛的妈妈口齿含糊地应了我一声 。此时,毛毛还在沉沉地睡着 。这次短暂的“见面”只有不到10分钟,毛毛的妈妈得离开了,在毛毛苏醒之前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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