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炳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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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起，做完四十五分钟普拉提，已汗流浃背 。遂到阳台上伴着夏日晨曦的微风拂面，稍事休息 。一只斑鸠却突然飞过来，落在窗外丁香树稍那条粗长的电缆线上，离我不到五十米，与我对视，并开始”鹁鸪鸪，鹁鸪鸪”地鸣叫起来 。
虽然出生山村，但我一直分不清布谷鸟和斑鸠的模样，然而我却熟悉它们的叫声 。布谷鸟叫声凄厉宏亮，粗犷单调，只有“布谷，布谷”两个音节 。而斑鸠却不同，叫声比较沉闷悠长，拖着尾音 。听着“鹁鸪鸪…”我就知道，眼前这只鸟是斑鸠 。尽管已是多年不见，但似乎每年到了夏收时节，无论是斑鸠还是布谷鸟，都会出现 。
小时候，在我家乡，人们称斑鸠为“鸪鸪噔”，这个“噔”我不大确定是否是这个字，但确定是这个音，这也是村子里人们根据斑鸠的叫声“鸪鸪——噔”才这样称呼吧 。记忆里，小时候常常听见斑鸠的叫声，一直是这样的“鸪鸪——噔，鸪鸪——噔” 。
是否记忆有误，还是品种不同，此刻，窗外的斑鸠，分明叫着“鹁鸪鸪，鹁鸪鸪，鹁鸪鸪” 。只见它如同鸽子大小，浑身遍布褐色羽毛，头部却是灰褐染以葡萄酒色，脖子上一圈黑白羽毛特别显眼，一对小眼睛机灵而焦躁地转动着，脖子一仰一缩，不停地鸣叫着 。虽然叫声低沉，却并没有被街道上不断有疾驰而过的车辆的嘈杂声淹没 。
看着这只斑鸠，不禁想起前不久看到汪曾祺在《人间知味》里写到的斑鸠 。他说斑鸠叫声是不同的，分为单声“鹁鸪鸪”，亦有双声“鹁鸪鸪—咕” 。人们常常依斑鸠单声双声占扑阴晴，“单声叫雨，双声叫晴” 。这一点，与我小时候听见的斑鸠叫，大人们的说法颇为一致 。依稀记得幼时遇到久旱无雨，倘若哪天清晨听见“鸪鸪噔，鸪鸪噔”，爷爷就会说“总算有雨了……”
汪曾祺还说起另一个故事，特别有趣 。他说小时候他家后院有一对斑鸠，到了浓阴将雨的天气，就听见斑鸠叫，叫声很急切“鹁鸪鸪，鹁鸪鸪，鹁鸪鸪……”说是他们家乡有谚语“天将雨，鸠唤妇”，他就想，斑鸠在叫他媳妇哩 。到了积雨将晴，又会听见斑鸠叫，叫得很懒散：“鹁鸪鸪——咕！”“鹁鸪鸪——咕！”他亦会想，那是斑鸠的媳妇回来了，“——咕”，是媳妇在应答……
不知，眼前这只斑鸠，是否也是在叫“媳妇”？看着这只斑鸠，想着汪老有趣的描写，我不禁亦开始想入非非 。只见这只斑鸠，一边鸣叫，一边在电缆线上转动着身子，时而四下张望，时而停下来用嘴理理自己的羽毛 。我想 。它之所以无法安静，大概是心情颇为激动和紧张吧，想着媳妇被它唤回来，自己一定要漂漂亮亮地迎接吧？
正想得出神，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对灰喜鹊，一前一后飞落在斑鸠旁边 。让我惊奇的是，这对灰喜鹊，竟当着斑鸠的面秀起恩爱，只见一只喜鹊给另一只喂虫子吃，然后两只喜鹊将头互相交叉着挤在一起，十分亲密腻歪的样子 。随即，又互相逗弄着叽叽喳喳，旁若无人地说起情话 。此刻，那只斑鸠亦停止鸣叫，悄然而安静地侧头，看着旁边那对欢乐的灰喜鹊，仿佛有些艳羡 。
那对灰喜鹊嬉闹一番，又忽地一前一后，飞向远处 。斑鸠似乎回过神来，遂又开始惆然却又急急地鸣叫起来“鹁鸪鸪，鹁鸪鸪，鹁鸪鸪……”窗内的我，随着斑鸠的叫声，亦开始四下张望，期盼另一只斑鸠能听见这只斑鸠的呼唤，飞回它的身边，更盼望着，即将到来的夏雨，带来清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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