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80年代末90年代初，村里还没有用上电，家家户户都使用煤油灯，烟大味重（主要是黑烟），我想母亲多年的支气管炎肯定是它惹的祸 。在我们再次搬家之前，一直用油灯，厨房没有烟囱，在10几年柴火灶烟熏之下，母亲每到半夜就咳嗽不止 。91年我们搬进了楼房，砖石结构，每一间都宽敞明亮 。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厨房，不仅有烟囱，还在灶台周围面上贴上了漂亮瓷砖 。墙上还安上了一个排气扇（但主要是摆设，只有逢年过节，亲戚来时才开一会儿，母亲说一直开多费电），灶台上的罐子也多起来了，花椒粉、辣椒粉、鸡精、白糖罐、红糖罐、猪油罐（这是我的最爱，每次放学回家，都要偷偷的跑进厨房，有时用勺子，有时竟用手，抠上一点猪油塞进嘴里，那滑滑的、油油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。偶尔也会被母亲逮个正着，但母亲也不会训斥我，只是埋怨我一点不讲卫生，像只馋嘴猫，我只是嘿嘿一笑，转身溜走了，顺便再吮吸一下手指头，我可不想浪费了） 。自从我和姐开始上学了，母亲就会5.30准时起床，这一坚持就是30多年，至今到了5点多准会醒来，除了给我们做饭外，还要准备猪食，特别是冬天，天又冷又冻，谁也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，可陪伴母亲的永远是那个灶台 。每当我成绩不如意时或学习偷懒时，父亲总会说，你怎对得起你母亲给你煮的早饭，这一句话一直萦绕在我耳旁，直到父亲去世，对母亲的感激却早已埋藏在心里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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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2015年夏天，在妻子的坚持下，母亲从老家来到涉县小住了一年多 。家里用的是电磁炉、煤气灶，烟味儿稍微小了点，但每当炒菜时，母亲为了省电，就是舍不得开抽油烟机，每次告诉她用，她总是找借口说不会使用，我亲手教了她几次后，也只是我在家使用 。好几次听到母亲在厨房咳嗽，有一次和母亲闲聊，她说早上听不到鸡叫，都不知道醒了，自己都长胖了，每天吃了饭没事做，我和你爸在这里白吃白住，会不会拖累你 。当我听到拖累一词，鼻子一酸 。父母在自己孩子家住着，总是把自己当成“客人”，几十年的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，从来没有一声怨言，如今老了却觉得自己是孩子拖累了 。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，父母的恩德如何报答得了 。一个60多岁劳累了一辈子的人，突然停下手中的活却不适应了 。有好几次看到她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发呆，我知道母亲是想家了，更是想那坚守了数十年的灶台了 。每天听不到鸡鸣狗叫，听不到柴火在灶孔里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，听不到锅盆交错的声音，心里总有一种失落感 。2017年春节刚过，在母亲的再三坚持下，回到四川老家，每次打电话回家，母亲都是几句话就匆忙挂了，因为她要种地，喂猪，养鸡鸭......在地里母亲就像一个将军指挥着她手下的庄稼，在家里她俨然是一个管家，把家里里里外外管理得井井有条，在厨房她像一个舞者，在台上尽情的演绎着.....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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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前几天父亲给我打了个电话，告诉我村里准备集体安装天然气灶了，初装费5000多元，以后每刻度8角，跟电费相比便宜不少，还清洁 。想征求我的意见，我毫不犹疑地说马上安，我明天就把钱打回去，父亲说，钱已经准备好了，不用我操心 。我隐约听见母亲在电话那头嘟囔，5000多太贵了，一个月还得好几十的燃气费，还不如烧柴火一分钱不花 。母亲近乎固执的坚持下，最终没有安装成功，我知道母亲一方面是嫌贵，更多是安上天然气灶，她就“失业”了，灶台要搬家了，灶台对于母亲来说，犹如她的命根子，也是最贴心、最懂她的 。后来姐姐远嫁他乡，我在外地上班，弟弟也不常回家，每天对她不离不弃的也只有这灶台了 。每每想到这些，不禁潸然泪下，我要感谢这带着余温的灶台，长年替我慰藉着母亲孤独的心，温暖着母亲年迈的身影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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