梵高的坟茔全文赏析思维导图 梵高的坟茔作者( 二 )


一个伟大的天才,当他无法知道自己的艺术具有无限的生命,会永恒地受人热爱的时候,形骸之暂寓人世,那是毫无意义的 。 艺术既不能提供面包,那就让需要面包的艺术家速朽,而自裁便是最简捷的方式 。 凡·高拿起了手枪,走到萨都的草坪,向心窝射了一枪,他在华贵的建筑前对这不平的社会用生命做一次壮烈的抗议 。 然而他没有倒下,一路流淌着鲜血回到他的卧室,他呻吟流泪,无法说话,只有一声声悲惨的呻吟 。 据说天鹅之死都选择朝暾初上的清晨,它如泣如诉、如怨如慕地吟哦,向自己曾用美奂的羽翼装点的自然告别 。 而凡·高,这一百年后将用他无量光焰烛照浑浊世界的伟大天才,他弥留之际的歌却这般凄厉惨烈 。 他死在深爱他的弟弟德奥的怀抱中 。
凡·高一生寡于交游,在他遗体旁的只有他的好朋友、穷苦的医生加歇和画家歇尔启格 。 神父拒绝为自杀者作弥撒,甚至教堂不给灵车送葬,只有在附近的梅里小镇借来一辆破旧的灵车将凡·高遗体送到墓地 。 他的弟弟德奥为了慰藉他的对艺术以生命与之的兄长,曾和另一位朋友合伙仅仅以几十法郎买过凡·高一张画,然而今天这一点点光明和温馨也深埋在凡·高的心灵,深埋在这最简单的坟茔之中了 。
凡·高生前曾有一封信致他亲爱的弟弟,信中说:“我相信终有一天,我有办法在一家咖啡馆办一次画展 。 ”今天,所有的雄伟壮丽的画馆,无论奥赛博物馆或大皇宫,都以一展凡·高的杰作为荣,荷兰和法兰西都争称凡·高是她的儿子,在巴黎和阿姆斯特丹都巍然耸立着他的纪念馆,而一百年前,凡·高的理想却是在咖啡馆一悬他的心迹 。 印度诗圣泰戈尔说:“一个人大为谦卑的时候,就是他接近伟大的时候 。 ”这种“谦卑”,倘若仅是知其当为而为之,那就近乎矫情,而凡·高的谦卑来源于他的天真和懵懂,他完全不知道驻于他质朴灵魂深处的不朽天才,胜过了英国女王皇冠上的钻石,凡·高只是画着画着,热烈地不倦地画着,那是他灵智的本能,而是否是天才无关宏旨,他不会像毕加索每天清晨懒洋洋地睁开倦眼问妻子:“我是天才吗?我有天才吗?”
凡·高过着清白无瑕的生活,他没有金钱的刺激、没有女人的诱惑、没有鲜花的慰藉 。 正如罗曼·罗兰说:“清贫,不仅是思想的导师,也是风格的导师,他使精神和肉体都知道什么是澹泊 。 ”澹泊者,明于心而淡于欲、清于志而寡于营也 。 当罗丹命丰腴清丽的裸女模特儿们在画室翩然起舞,当莫提格里昂尼面对着妩媚而慵懒的美女,在画面上把她们的脸“令人愉快地拉长”时,凡·高在哪里?他正对着一片平常的农田、一张破旧的靠椅、一双踏遍人间含辛茹苦的皮鞋,画这些巴黎的大师们不屑一顾的事物 。 然而我不知道有哪一位画家能像凡·高画得那么动情、那么执著、那么令人神往,这就是天才之所以为天才的原因 。
看他画的所有自画像,那眼神没有一幅不咄咄逼人,那其中闪现的光芒有坚毅、有不平、有尊严,充满了对人生的批判和对自己命运的抗争 。 凡·高在美术史上的出现确实是一个奇迹 。 作为一个东方艺术家,我欣赏他是因为他手法的神奇、色彩的高妙、构图的超绝 。 凡·高远离了传统审美的藩篱,以所向无空阔的气势和才力俯瞰当代、睥睨千秋,从而一扫艺术界的平庸浅薄和乡愿惰性 。 他有着崭新的惊世骇俗的、前所未有的艺术感觉,有着战栗着的、流动着的、闪耀着的绚烂光彩 。 这种画风一旦问世,美术史就必须重写,色彩学甚至美学就必须修正,这正是凡·高撒向人间的一个永恒的、不易解的谜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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