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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徐少平


关在小竹笼子里面的蛐蛐儿叫个不停，伴随着姑父一声声的咳嗽 。姑父咳嗽渐渐停止，那蛐蛐儿还在床头鸣叫，似乎预感到什么，声音也越来越低 。四周渐渐安静下来，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。我们都强忍着悲痛，不哭出声来，只想让蛐蛐儿低沉的哀鸣，伴随姑父走过最后一程 。

第二天姑父走了，亲人们将他安葬在他曾经劳作过的自留地里 。安葬完毕，表妹将那只绿色的小精灵放生在蚕豆田里，它东张西望，似乎还不太适应，犹豫片刻，才跳进田中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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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年前，姑父的肺结核病已越来越严重 。一天姑母侍弄菜园，一只小蟋蟀（农村人叫“蛐蛐儿”）跳进屋里，姑母拿起铲锹，刚准备扑下去，姑父忙叫停，说：蛐蛐儿挑选风水比较好的地方生存，蛐蛐儿进屋是大吉大利，好兆头 。

姑父把它捉住，小心翼翼的放在玻璃瓶中，它再也跳不出来了 。但这样时间一长，肯定会闷死的 。第二天，姑父去村西头，请篾匠葛师傅用细篾制作成一只竹笼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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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父细心的照料着，给它喂青草、蔬菜，有时还捉些蚂蚁、蛆虫，加强营养，一只小酒杯放些水，天天换洗，像照料婴儿那样 。看着它津津有味的吃得欢，姑父唱起小时候常唱给我听的《摇篮曲》：月儿明，风儿静，树叶儿遮窗棂，蛐蛐儿叫铮铮，好似那琴弦声……

在姑父的细心照料下，蟋蟀活泼成长，叫得更欢了 。可姑父却越来越不行，不知为什么，最后几乎失去了听觉，只能将笼子凑到耳根，才能听到蟋蟀的叫声 。

姑父去世几天后的一个下午，我挎着篮子，一个人来到那块种着蚕豆的自留地里 。太阳依然火辣辣的，但空中已不再像前几天那么闷热 。麦子弯了腰，蚕豆绿得透亮，日渐饱满，广袤的原野上正悄悄的酝酿着一种收获的色彩 。农民们都在家歇晌，四周只听到知了的叫声 。太单调了，此时应该有别的声音加入，大自然才显得和谐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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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时，地里传来一只蟋蟀的叫声，就在田的中间，“吱咕——吱咕——”起初是隔几秒叫一声，试着鸣叫 。不一会儿，频率渐渐加快，音量也渐渐加大，紧接着，又有几只蟋蟀在不同方位呼应着叫起来，十几只、几十只，越来越多 。

起初声音很凌乱，不一会儿像有谁在指挥一样，声音逐渐协调起来，像一支乐队在演奏，独奏、齐奏、二重奏、三重奏、若干重奏，甚至是即兴演奏，时而高亢激越，时而低沉婉转 。我呆呆的听着，想分辨出是哪一支田野奏鸣曲 。

几分钟后合奏渐止，像中场休息 。片刻的宁静后，又一只叫起来，两只、三只，一大群，又一次进行演奏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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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脱掉鞋子，轻轻的走进蚕豆地里 。蟋蟀很灵敏，一有风吹草动，它便默不作声，或跳跃离开 。我往纵深走去，一只稍大的蟋蟀，抱住一个蚕豆秆，低着头，鸣叫着 。还好，我动作太轻，没有惊动它 。它自顾自鸣叫，似乎忘却了危险 。就在眼前了，此时若想去抓住它，肯定比较容易，但我大脑闪过一丝诡异的念头，我不想打扰它，做个忠实的听众吧 。

借着缝隙中透过的一丝光线，我看见它正趴在一只宽大的叶子上，绿色的身子几乎是透明的 。看着看着，突然觉得这只蟋蟀，很像姑父养的那只，但只是想象，因为蟋蟀都一样，看不出明显的特征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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