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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少年来,场和井同样是庄稼人离不了的 。小时候,在西边胡同口对面就有一个场 。每到夏天,周围的人就带个小板凳儿,拿把扇子,到那里去乘凉 。直到夜阑人静,困得眼皮碰撞,孩子们才迷迷糊糊地跟随大人回家 。1963年那里变成了周家的宅院,盖上了房子 。从此,村里不再有场,场都移到了村外,紧傍村子 。
场是专门用来存放庄稼,打轧粮食的 。过麦时打轧麦子,过秋时打轧谷子豆子高粱,棒子也要堆在场上脱粒,棉花也要摊在场上晾晒 。20世纪80年代之前,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场 。过麦,头一件事便是“杠场” 。杠场就是先朝场上泼水,撒上麦秸,用滚砣子轧,把场轧得光溜溜的,硬实实的,以备打麦子 。常言道:蚕老一时,麦熟一晌 。麦子熟得极快,过麦的时间很短,俗称“抢收”,都是边收割边打轧,一天也不敢耽误 。那时麦收全凭镰刀,割倒的麦子,在地里捆成个儿,运到场上来,摊开,晾晒,用拖拉机或牲畜拉着滚砣子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轧,直到把麦粒轧下来,把麦秆轧成了麦秸 。然后扬场,即用木锨借着风势把麦糠扬出去,把麦粒扬出来 。这种活需要技术和经验 。在农村,只要会耩地,扬场,那就是一个优秀的庄稼人了 。有时打麦子也用机器脱粒,用那种由人往机器里不断续麦子的脱粒机 。有一年用脱粒机打麦子,夜里灯光昏暗,人亦疲乏,续麦子的宋某一不留神,被机器裹进了一只手去,遂成残疾 。大队照顾他,事后安排他做了民办教师 。同事开玩笑称其“宋一把” 。
麦子从地里收到了场上,方才事半,只有脱了粒,入了缸入了囤,才算百事大吉,才可高枕无忧 。所以,打轧麦子时社员们常是夜以继日,倒班奋战 。此时,若是夜里天气突变,乌云翻滚,电闪雷鸣,他们不用招呼都会朝场上跑去 。场里的麦子受不得雨淋,更受不得连阴天 。三周两周时间,麦子打轧完了,该分的分了,该留的留了,麦秸垛成了垛,麦糠入了草房,场里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了 。这时候,最炎热的季节来临了 。村边临场而居者,村里喜欢空旷者,都一手挟着褥子床单,一手拉着稿荐来了 。这里干净宽敞,无遮无挡,月光星光一泻无遗,八面晚风俱能吹拂,睡于此地岂不比睡在家中惬意?可以说,夏天的场是庄稼人的风水宝地,是一座免费的露天宾馆 。
到了秋天,棒子熟了,谷子熟了,豆子熟了,高粱熟了,新棉开始采摘了 。这时,光光的场上又满起来了 。垛着的,堆着的,晒着的,轧着的,各种粮食琳琅满目,色彩斑斓 。棒子脱粒,千军万马齐上阵,或拿剪子,或拿锥子,围在大堆的棒子跟前,就地铺一块包袱,把粒脱在上面 。这样的手工脱粒,社员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,一边打诨说笑,过节似的,格外热闹 。秋天里,粮食一样一样地熟,一样一样地收,一样一样地运到场上,显得秩序井然,从容不迫 。秋天天高气爽,无论在地里,还是在场里,劳作的农人都能沐浴秋风秋阳,尽情享受秋日好时光 。过秋的时间长,进了农历十月,场上才复光溜溜的一无所有 。光溜溜的场做什么?放电影,说书,演戏,练武术,都是绝佳的场地 。
农人说:宁为一年路,不当十年场 。场是存放庄稼,打轧粮食的地方,不可不干净,每逢牲口排泄,便赶紧打扫干净 。而村野之路乃车马行驶步履必经之处,撒尿遗矢,自然都留在了路上,土肥柴屑,落下来也都混迹土中,时间一久,废路肯定要比废场开出的田地肥沃 。没错,农人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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